1940年5月的某个清晨，法国北部某野战机场的机库里，机械师皮埃尔正对着阿米奥特143轰炸机发愁。这架老家伙的发动机像得了哮喘，每次启动都咳得震天响。"这破铜烂铁还不如我奶奶的缝纫机利索！"他踹了一脚起落架，震得机翼上的铆钉叮当作响。二十米外，中队长勒布朗攥着作战命令的手在发抖——他们要开着这些"会飞的棺材"去拦截德国装甲部队。
法国空军当时的情况确实够呛。别看纸面上有近千架飞机，真正能打的还不到三分之一。那些双翼的布洛赫MB200活像从博物馆偷出来的老古董，飞起来晃晃悠悠，德国人的梅塞施密特都不用开火，光靠气流就能把它们掀个跟头。有个飞行员开玩笑说："咱们的飞机有三个优点：第一是慢，让敌人好瞄准；第二是脆，中弹就散架；第三是旧，摔了也不心疼。"地勤人员私下给这些老爷机编了顺口溜："飞得没汽车快，装甲比纸板薄，瞄准靠扔硬币猜。"
最惨的是布格特Br.693攻击机中队。5月15日那天，十二架飞机去炸默兹河大桥，刚露头就被高射炮打成筛子。有个叫杜蒙的飞行员侥幸返航，发现座舱里嵌着三十七个弹孔，操纵杆上还粘着半块战友的飞行帽。他在日记里写："我们就像往坦克阵地上扔火柴的卖艺人，德国人看表演还嫌不够精彩。"这话后来在基地传开，没人笑得出来。
卢瓦尔河-奥利维尔Leo451算是法国人最后的遮羞布。这种全金属单翼机看着挺唬人，可惜数量少得可怜。有个中队拼凑出六架能飞的，结果第一次任务就碰上德国第27战斗机联队。带队的贝特朗上尉回忆："那些109就像捅了马蜂窝，我们连投弹高度都没爬到，尾炮手就开始报丧了。"最讽刺的是，有架Leo451被击落后，德国人把残骸运到柏林展览，标签写着"法兰西航空工业最高成就"。
后勤部队的日子同样难熬。在兰斯附近的秘密仓库，保管员马塞尔每天都要应付各部队的催货。有回他对着清单直挠头："要备件？门都没有！现在连厕所门铰链都拆下来补机翼了。"更离谱的是波提兹633中队，因为缺氧气面罩，飞行员们戴着防毒面具上天，呼出的水汽把风挡玻璃糊得像毛玻璃。地勤组长吉诺气得跳脚："这他娘是开轰炸机还是洗桑拿？"
巴黎陷落前两周，残余的法国轰炸机部队上演了最后悲壮一幕。十二架法曼222夜间轰炸柏林，返航时油料耗尽，像疲倦的候鸟纷纷坠毁在田野里。农民们清晨发现残骸，有个老太婆对着烧焦的机体划十字："可怜的小伙子们，连棺材都给自己备好了。"而在土伦基地，海军航空兵把库存的波提兹540全推进了海里，机械师们站在码头上，有人突然哼起《马赛曲》，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唱起来，歌声混着汽油味飘得老远。
战后统计数字看得人心酸：法国轰炸机部队战损率高达87%，击毁的德国坦克还没巴黎出租车数量多。有个德国装甲兵在回忆录里调侃："法国飞机投下的传单比炸弹多，我们团靠捡他们的铝片补坦克装甲。"这话虽然损，倒也不算夸张。那些曾经翱翔天际的铁鸟，最终都化作了法兰西天空中的一缕青烟，连影子都没在史书上留下几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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